“不,这只能算是大胆的猜测,就像伴读揣测若萤居心险恶一般。怕,也是一种病。既然有病,理当找出病灶、对症下药才是。”若萤一本正经,“伴读不允许在下跟老太太亲近,难道不是出于害怕的缘故?怕我们庶出的会夺宠?会霸占钟家的财产?”
“难道不是?”钟若芝针锋相对,“你敢指天发誓没有这份心思?”
若萤笑了:“伴读多虑了,真的多虑了。不说钟家的嫡子嫡孙都还健在,单说老太爷和老太太,伴读这么想,岂不是把这二老当成了又聋又痴?”
“谁这么想了?你不要信口雌黄没完没了!”
“是,伴读的孝顺谁人不服?做人孝为先,要没有这份品德,如何能当得起世子妃的伴读?”话锋陡转,若萤再抛飞刀,“那么,伴读是怕自己的嫁妆会给克扣?”
钟若芝登时打了个寒颤。她嘴唇翕动,半天才挤出来一句:“钟若萤,你欺人太甚……”
“怎么,伴读的亲事黄了,是么?”
这一刻,若萤莫名地松了口气。
小侯爷还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儿。跟她所说的话,到底还是兑现了。可最后仅凭一句“八字不合”就了解了一桩人生大事,这当中的起落,若是没有一颗强健的心肝,还真是承受不起。
他倒是玩得自在了,但别人呢?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折腾会给别人带来何种冲击?
看眼下钟若芝的反应即知,希望落空后的打击是何等的沉重。
但是,不管这女孩儿执著的是小侯爷、还是侯府的身份地位,这些,若萤都没有太大兴趣,她所铭记的是,面前的这个貌似温婉的女子,乃是一心想要她命的人。
如果不是她为虎作伥,宝山会只能是她的一次经历,而非劫难。
死人尚且会说话,面罩下的眼睛最终成为了确定元凶的铁证。
之前红蓝不是曾质疑她的反常吗?一向不与老宅亲昵的她,为何忽然跟老太太侃侃而谈?又为何会逾越了礼仪,当众对二姑娘表达出关切?
这就是原因。
因为,就在钟若芝对着老太太涕泪涟涟的时候,若萤意外地圆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一个噩梦。
她终于找到了那双隐藏在黑暗背后的眼睛。
宝山会上,向毒枭们指认出她的真实身份的那个蒙面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钟若芝。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若萤其实真想大笑三声。
灯下黑,这就是典型的灯下黑哪!
她怎么就没想过,与五姑奶奶两口子以及大爷钟若英往来过密的钟若芝也会是嫌疑人呢?
她怎么就单单疏忽了这个女孩子呢?
她怎么就能以为,女孩子最多就会恶作剧而不敢持刀杀人呢?
她怎么就忘记了,当初的冯恬是如何被这个女孩子设计毁掉的呢?
她又怎么就忘记了,若非这个女孩子的狠心,哪里会有胭脂的消亡、红蓝的重生?
对于这世道,她到底还是想得太简单,是么?
她一直抱有一丝幻想,认为这个世道跟彼世是差不多的。寻常的人,慑于律法严苛,断不敢轻贱他人性命。再多不满、再深怨恨,无非是诅咒一番,甚至是诽谤中伤一下便是了。
要人命的同时,自己便成了杀人凶手,这笔帐划算不划算,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予以算计的。
除非万不得已。
钟若芝欲对她下毒手,是因为忍无可忍、万不得已么?
从决定指认她的身份的那一刻起,这个女孩子和她钟若萤之间,就没有了亲情血缘关系,有的只是敌我仇恨。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从那一刻起,钟若芝和死去的朱猛就是休戚与共的同盟。
因为她的插手,害死了朱猛,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作为朱猛的亲兄弟的五姑父朱孝和五姑奶奶,心里对她有多大的怨恨。
而大家都表现得格外冷静。
上次她去看望五姑奶奶,从对方的言行上,哪里看得出一丝曾经的伤痕?
这本身就不对劲。有道是“大悲无声”,怨恨之切,绝望之深,不是翻天覆地,而是坚如磐石、无动于衷。
况且,自始至终她都不曾与那位五姑父照过面,不知道对方是圆是方、是高是矮。
即便是在府城住了那么久、有那么多见面的机会。
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对方根本就不想看到她。
杀弟仇人呢,若是见了面,怕会控制不住心底的怒火,把她撕扯成零碎吧。
很多时候,“将心比心”只是一种美好的期望,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将心比心地说,钟若芝想要弄死她的心情,她完全能够理解。
但理解不等于原谅,退让也不是毫无原则性的。
“伴读的亲事不光只在下知道吧?这种事何须明说?看看孙婆子那表情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倘若说成了,那婆子又该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叫到花厅让领清夏出去的时候,孙婆子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还不能说明情况?
她既是为梁宅而来的,且又是回复两姓联姻的结果,成与不成基本上都写在了脸上。
这第一步是合八字,双方八字若是相冲或相克,则后头的一切过程则免谈。
很显然,钟若芝给卡在了这第一步上。
若萤并不认为,此事与她有关,所以说,钟若芝的怨恨委实来的有些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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