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之歌- 第102章两个人的离别(1/2)

当伊恩爬到高处极目远眺，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一望无际的暗绿色，延伸到地平线处与天空融为一体。分叉的河流在无数低缓山丘和山脚婉蜒流淌，闪耀着粼粼白光。大风迎面吹来，穿过他的头发，划过脸颊，掀得衣角上下翻飞。地悠悠，没有尽头，鸟无声，兽无踪，整个世界死寂空旷，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伊恩回过头，寻不见他居住过的地方，精灵村落、集市深陷这片墨绿中，没有一点痕迹。雪山在那遥远的地方，就像一块小小的涂了点白色涂料的积木。世界真大呀，远远超出他的认知，他就像失去帆船的水手站在大海中央，内心漂泊无依，这里根本望不到停泊的码头。

“这就是我想要的吗？”伊恩手伸进怀中，取出一本黑色的一只枯手托着凸出的黑色宝珠图案的手工装钉的书。那赫然是塔瑞尔收走的记载满死灵魔法的笔记。是的，它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就在三天前，亚丽莎找到他，亲手交给他。

那一天，森林里只有他和亚丽莎两个人。一束束阳光穿透墨绿色叠叠障障的树冠，深入森林中，像是从古老而庄严的教堂顶端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狭小深邃的窗子照进来的，分外美丽而神秘。

无数朦朦胧胧淡黄色微白的光的粒子如同一群庞大而微末生物围绕在光柱周围飞舞，形成一团团洇开的光的云静静地悬浮在树的间隙。阳光触及的地方光明与阴暗交汇之处光怪陆离，各种颜色在颤抖，衍生，熄灭，刹那间释放全部的能量，悄无声息地消失，如同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亚丽莎见到他，沉默了一会，取出魔法笔记交给他，“亚丽莎……”伊恩低着头，不敢看她，因为他现在的内心力有些惧怕他，愧对她，甚至羞于面对她。

“伊恩，什么也别说，我相信你，你一直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伊恩，什么都不会变！”

亚丽莎手放在胸前的祖母绿上，紧紧攥着。

“要记得我！”

“嗯！”

“一定？”

“一定！”

“永远？”

“永远！”

“……能回来看我吗？”

“……”

“伊恩，”亚丽莎又问，“你怨恨我的母亲吗？”

“不怨。”

“真的？”

“真的！”

“其实只要我们诚心请求我父亲和母亲，他们一定……”

“亚丽莎，不要说了，这些话我们以前不是说过吗？只是离别的话说的太早，我们都已经不在乎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善良太少了，太珍贵，不容许我去浪费，所以不要为我冒险，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那怕一丁点闪失，这都是我不能接受的。因为有像你一样的人存在，我稍稍喜欢上这个世界了，因为有像你一样的人存在，我开始稍稍期待著这个世界。我不想在满世界都是虚伪和恶，留在这里，让我知道还有一份善意保存在何处，我真心想要守护这份纯真和善良，惧怕俗世的侵蚀和玷污。不要离开这里，不要让我担心。”

“伊恩……那你累了的时候能回来看看我吗？”

“如果我还活着。”

“不许说死，”亚丽莎涨红了脸，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要死，一定不要死，你记住了，你死了，我一定会恨你，讨厌你！”

“亚丽莎……”

伊恩收拾起心情，从高处下来，仍旧沿着同一个方向走，他不敢偏离，生怕会像上次那样迷失在森林中。

高耸的松树，挺拔的白桦，巨大的橡木，直插云霄，重重叠叠的枝梢交错着，繁盛的枝叶如碧绿的阴云，遮挡了天空。哗哗的风声如海浪从头顶流过，他慢慢沉入暗绿色的海地，十八九人粗的冷杉顶端倏忽闪过松鼠的尾巴，如同一尾惊慌的游鱼。

伊恩已经记不得走了多少英里，两个脚掌早已磨起水泡，每一次与地面接触就会火辣辣地灼痛，且伴有清楚鼓胀，但没有脱靴处理或查看。因为经过上次的长途跋涉，让他明白，那样做会消磨意志。

当不停走路的时候，虽然累，感觉痛疼，行李是个累赘，但勉强能够忍受。可是当稍一停下来小憩，再准备继续时，你会突然发觉两条腿颤巍巍的，刚走几步就钻心疼痛，任何外物简直比山还重，走路一瘸一拐，休息频率变多，间隔变得更短，直到不想走了。

虽然他没查看水泡的状况，但清晰地感觉到水泡在慢慢地变大，靴子内塞得满满的，就像塞满碍事的棉花，让每一步都火辣辣灼人。他走过一段满是碎石的地面时，那个他感觉到很有压迫感的水泡软化下来，继而多了一种踩进泥潭的感觉。原来不知那一步用力稍大把水泡踩破了，袜子和柔软内衬泡湿了，闷在靴子里，好像踩在炽热的泥潭里。

除了脚掌的水泡，脚踝往上到腰椎的关节、肌肉和韧带都剧烈的发热胀痛。只能步幅减小，迈出频率放缓，不停微微调整变换着行走的姿势，让其中一些关节稍微减轻负荷，聊以缓解疼痛。偶尔踩在小石子上，都会一个趔趄，坚硬的石子好像要咯进糜烂的肉中，整个半身仿佛要散架。

如果说整个下半身是架在火架上，那么腰椎以上，受到的煎熬就明显少的多，没有长时间行走的酸痛，只有脖颈因为长时间保持挺拔而出现的一些僵硬。比较奇怪的就是双手会一直感觉冰凉，他不时用力握紧双成拳希望能回点温度，他胡乱猜测着，也许是因为双脚和双腿实在太烫，所以就显得手冰凉了。